景德鎮云杰陶瓷有限公司
聯系人:胡先生
電話:13879886776
傳真:0798-8229020
網址:http://www.sxjyyx.cn
郵箱:750908079@qq.com
地址:景德鎮市高新區合盛路8號
認識燕小姐純屬偶然,我一位在國外工作的學生跟她是大學同學,知道她在山西的一些特殊背景后,我請學生配合我做一次閑聊式訪問。
燕小姐住在前門附近的一處豪宅里,樓下辦公,樓上住人。
“嗬,你這兒真是可以‘站在家門口,看見天安門’哪!”記者想起了文化大革命期間的一句歌詞。
“您大概不知道吧,您說的這個非常符合山西富豪們的審美觀,‘買房子要看得見天安門,買古董要進去過紫禁城!’幾乎大部分山西煤老板都在北京購置了房產,并且基本上都繞著天安門附近打轉。他們找中介了解房源,首先就要問:‘那地方看得見天安門嗎?’看得見,再貴也買!”看得出,燕小姐的“辦事處”平常沒什么人來,寂寞見人語。
“買房子看得見天安門,買古董進去過紫禁城?這話我在太原采訪時聽說過,精辟!燕小姐的老板也收藏古董嗎?”我借機切入話題。
“吳老師是個古董迷!”我的學生馬上拔刀相助。
“現如今啊,咱中國最可怕的流行病就是‘國寶綜合癥’,有文化的、沒文化的,通通都迷戀起古董,有人迷東西,有人迷財,還有人兩樣都迷。既然老師也好這一口,我帶你們先去個地方看看……”燕小姐給我的第一印象,在她漂亮的外貌、優雅的舉止背后,藏著一顆敏感、犀利的心。
燕小姐把我們帶上別墅的頂樓,發現忘了帶鑰匙,轉身下樓去取。
“這兒怎么看也不像一家單位呀?”我問學生。
“本來就不是什么單位,這棟別墅是老板送給她的,那個女秘書實際上是替老板看守她的。她這個辦事處主任,也就是幫著老板在北京拉拉關系、搞搞公關,做些生意上的鋪墊工作。”
“哦……看上去她的素質很好啊,為什么選擇這樣一種生活方式?”
“她老家在陜西一個貧困地區,大學畢業后沒找到合適的工作,認識了這位煤老板,出資幫助她讀完碩士研究生,心氣兒高,還是找不到適合自己的工作,她本來想繼續讀博,可煤老板不樂意。”
“結婚了?”
“結不了婚,也不想跟這種人結婚!”燕小姐拿完鑰匙冷不丁出現在我身后。我有些尷尬,但她似乎并不在意我們的背后議論。
門開了,燕小姐打開室內所有燈光,我眼前唰的一亮:“老天爺——”
“怎么了,您?”燕小姐的語調和表情中透出點兒不屑。
“這是哪跟哪?你們開瓷器店哪!”我的學生悠閑地呷了一口茶。
“唉,好這一口的和不在意這一口的反應不一樣啊!”燕小姐調侃說。
“全是官窯呵!”我環顧四周,大約有60多平米內空,沿墻一圈兒全都擺的明清兩代景德鎮官窯瓷器,有青花、有五彩、斗彩、粉彩、琺瑯彩等各種類別、多種器型。另外還掛了幾幅清代的字畫。
“官窯怎么了,不是到處都有賣的嗎?”學生不以為然,她是個書呆子。
“這一屋子瓷器和幾幅字畫,就花了兩三個億。”燕小姐平靜地說,聽上去就如同是在描述一屋子西瓜的價錢。
“噢……”那一位美女呷在嘴里的西湖龍井噴薄而出。
“噢,嚇死我了!至于嗎?富姐……”燕小姐接過女友手里的茶杯。
看來我們三個人都受驚了。我吃驚怎么不經意之間竟然在這里突然看到一屋子官窯瓷器,學生吃驚這么些個瓷器怎么整出兩三個億,燕小姐則吃驚她的富婆同學怎么會為一個數字噴茶。
“不符合人物性格嘛!”燕小姐重新給女友沏上一杯茶。
我大概點了一下,明代官窯器5件,清代官窯器近20幾件,大器居多。
燕小姐見我迷醉于此間藏品,主動過來講解:“這兩只乾隆粉彩仕女瓶是從紐約拍回來的,成交價折合人民幣1,800萬。做工精細、胎質堅密、上釉肥潤。可惜的是那些宮廷畫師,思維定式刻板,畫出來的東西千人一面,難得有民間物件那般灑脫自如、熱情奔放……這只康熙青花尊成交價860萬,發色穩定、深淺1、2、3、4、達5層之多,這也是康熙青花瓷器的特點之一。此外,這山石峭壁如刀砍斧劈,其狀似天工造化、其色濃淡水分,大有老子之力道、莊子之形意、禪家之空靈。畫界稱此術為‘皴法’,技巧是先用毛筆流暢地勾出所繪對象的輪廓,再用色淡水干的側筆,表現山石的紋理和陰陽面……”
燕小姐冷不丁的一番自我表現,頃刻之間,又讓記者“吃下”第二驚。寥寥數語,將康乾之物的造化由表及里、準確無誤地表述無遺,足以見得此女子深諳康乾兩朝瓷繪之道,功力非同一般。
“這里面最值錢的是這一只雍正朝人物故事紋琺瑯彩筆筒,據說是老皇帝賞給他的一個大臣的。老板差不多花了85萬英鎊從倫敦將它買回,按當時匯率折合人民幣1200萬,開創了當時國際藝術品市場上琺瑯彩器物的天價先河,我們老板也一舉成為國際拍賣公司的座上賓。照現在的拍賣市場行情看,這只筆筒怎么也得值一個多億吧?”
“值多少錢能由你說了算?”我的學生嗆了燕小姐一句。
燕小姐一點都沒生氣:“姐啊,您還真犯不上一臉的不屑,準確地說,這只筆筒應當只是我們老板在倫敦撿了個‘漏兒’。在此之前,2002年,香港蘇富比[微博]春拍,一件雍正粉彩蝠桃‘福壽’紋橄欖瓶,以4150萬港元成交,買主是香港富婆張永珍女士,后來捐贈給了上海博物館——您可別想動員我們老板也將這只筆筒捐出去,山西老板不興這個,還沒到那層次!”燕小姐慢條斯理地將她的同學和我輪個兒嘲弄一番。非常標準的普通話,幾乎沒摻雜一點她老家的口音。依我看,就她的容貌和氣質,若能讓她上電視臺說不定很快就能成為名嘴。
“在此之后呢,那個價格就更厲害了。2005年,在香港蘇富比拍賣會上,一只‘古月軒’題詩乾隆御制琺瑯彩雙耳瓶8500萬港幣起價,1.15個億成交。你們說我們老板是不是很厲害呀?你們再仔細看,這只琺瑯彩筆筒所繪內容是《西廂記》的故事,這崔鶯鶯夜聽琴雜劇的面部表情、紅娘這一頭細密烏黑的發絲、張生登科后那一幅小人得志的神色。時人崇尚乾隆朝的瓷器,其實依我看,若論創新意識還當屬雍正朝的東西,就拿琺瑯彩說事兒吧,雍正朝琺瑯彩瓷器有四絕:一絕胎白如雪;二絕薄如卵幕。你們拿著它對光看,晶瑩透亮;三絕花有露珠、蝶有茸毛,說的是它的筆法精致,你們用放大鏡,可以看見紅娘臉上的茸毛根根豎起;四絕是它的題字細若蠅頭。其實呢,這些都可以作為此類器物的鑒定機要,現在的仿品再怎么高明,但在精細度上總會流露出破綻來,更別說這四絕要全做到,那就更非常人所能為之!”
“你賣弄夠了沒有?”顯然,我的學生聽累了。我對她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她講,我愛聽!”接著燕小姐也向女友拋了個媚眼,意思是“你不愛聽,有人愛聽!”
“好,打住了,簡直是對牛彈琴!哎,吳老師,這牛不是說你啊,你我指定有共同語言!”很顯然,燕小姐談興未艾。
“你這‘高帽子’我還戴上了,的確,我愛聽,請繼續講!”我笑著說。
“那……好吧,”燕小姐乜了一眼女友:“讓我把觀點賣弄完?”說著她又給我們續了一杯水。
“其實吧,我并不喜歡這些東西,作為文物去欣賞,要什么沒什么。找滄桑感它們只有兩三百年的歷史,找心靈感應更是笑談,匠心淺薄、一覽無余,頂多在造型和工藝上稍加變化,毫無創意,還趕不上秦磚漢瓦。后者雖說材料粗糙,但匠心別致、推陳出新,所以盡管流傳千年,你與之對視,能夠思古鑒今、賞心悅目;你說要把這些東西當現代工藝品去找點兒視覺沖擊,那還不如買幾件意大利現代派玻璃藝術品,不說洋鬼子,就算是現代景德鎮陶藝家制作的物件,也遠比這些‘陳瓷濫調’經琢磨得多!”
對燕小姐我是越來越刮目相看,無論她現實的處境如何,至少在精神生活上,她一定是個超凡脫俗的女人。
“我想這些東西的洋主人也應當和我的想法相差無幾,就拿這只琺瑯彩洗子來說吧,據說就是當年由一位法國公爵獎賞給他兒子的家庭教師。還有香港富婆張永珍買的那只琺瑯彩花瓶,當初也是被洋鬼子改造做臺燈用……”
“既然如此,那你就應該讓你的老板去買秦磚漢瓦呀,干嘛要花費巨資買這些你不喜歡的東西?”我的學生直言快語。
“糾正一下,這些東西并非全部為我所用,擺在北京由我這個‘駐京辦事處’主任代為管理、尋找它們的新主人而已!那對乾隆粉彩瓶,過幾天就會玩兒失蹤!”
“哦,找到買主了?”我自作聰明地推測。
“哼,找到了不用花錢的買主……你們要是喜歡,那幾只光緒官窯青花碗盤隨便挑一件去,就當是我為老板‘攻關’了吧!反正太原那邊還藏著一大堆,這里只是一小部分!”
說實在話,雖然這些年來記者走南闖北、明察暗訪,見過不少藏家和藏品,眼前的情景還是讓我吃驚不小,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藏家,一下子突然給你拿出幾十件看上去全是貨真價實的官窯器,而且還告訴你,這只是自己藏品的一小部分,你會怎么想?
“看起來燕小姐也沒少參入古董交易吧?”我想把話題轉入自己所需要的軌道。
“錯!對古董交易本人向來不感興趣,有時候幫人應景去國外或香港參加拍賣會,也只樂意站在一旁看著那些附庸風雅的富人大把大把地燒錢,那倒也不失為一道風景!可是大概你們還不知道吧,那些富豪們收藏古董實際上跟他們炒股炒房沒什么區別。沒想到東西買回來后,現在可又是另外一道風景——經濟危機,這些東西本錢賠少了都賣不出去,怎么辦?送人、搞公關,弄批文或者直接批項目。可是就這樣白送人家還要打幾個問號:東西是真還是假的呀?是真的得值多少錢?萬一查出來還不判個十年八載的!人家拿去請專家鑒定,碰上個二把刀看一眼就槍斃,‘贗品’!那些當官的還不氣得半死?本來可以整得好的事都得泡湯!所以呀,您喜歡就拿一件走,我跟您的弟子也是多年的姐們兒,您千萬別把眼前這些東西當錢看,也沒必要把它們當國寶捧著,因為它們什么都不是……”
鑒于燕小姐的特殊身份,我事先曾擬定了兩套采訪方案,沒想到臨場時卻一套也使不上,我松弛地觀察著她的言談舉止,仿佛在欣賞一臺話劇中的華彩段落,聽主人翁擲地有聲地點題自白。盡管過后我與燕小姐再沒見過面,但她留給我的印象卻十分奇特——一半是亂世佳麗,一半是李清照式的古往才女。哀怨、自閉、尖刻、哲思,她用自己獨有的方式,冷嘲熱諷、旁敲側擊地詮釋著社會和自我。
兩個月后,學生打來越洋電話,囑咐我:“老師,我提醒您啊,對自己看古董的眼力千萬別太自信了!”
我問她從何說起。學生說:“是燕子讓我轉告您的。”
“你是說她那里的官窯……”
“是的,除開那只筆筒,全部都是贗品!”
“那么說,她講的那些故事也都是假的?”
“不,故事是真的,成交價也是真的,就東西是假的!”
“這不可能啊,我……”
“您還真別不信,這是制假者親口告訴她的!”
接著,學生把事情的經過從頭到尾講給我聽:就在我們和燕小姐見面后不久,燕小姐奉老板之命,將那一對“乾隆粉彩仕女瓶”送給了一位身居要職的領導,想讓那位領導通過太原那邊的有關部門幫她們公司批一塊地蓋商品樓。瓶子送出去后的第3天,有一個江西人找上門來告訴燕小姐,說他昨天受朋友之托,幫某領導鑒定了一對“乾隆粉彩仕女瓶”,他鑒定的結果,那一對瓶子都是高仿品。
燕小姐說:“那不可能,我們是花了大價錢從美國拍回來的!”
那人也不與燕小姐爭辯,只是從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只花瓶,燕小姐一看,“你怎么把花瓶拿回來了?”
那個江西人笑著說:“這只瓶子不是你送給某領導的,是我自己燒制的。實話跟你講吧,就連你們送給領導的那一對乾隆粉彩瓶,也是我們公司燒制的,我負責監制!不過你放心,這些情況我暫時還沒告訴那位領導……”接著,那人又拿出一疊工藝品出口單據,上面清清楚楚記錄了那對花瓶出口時間和保費金額。
燕小姐仔細看了那人帶來的仿品,的確看不出與她送走的那一對“乾隆粉彩仕女瓶”有什么區別。她干脆把那個江西人帶進樓上儲藏室,讓他過目里面擺放的所有官窯瓷器。結果,那人只認了那只筆筒,其它的東西全部是高仿品。他還說,那些“官窯”瓷器,有一半以上是自己公司燒制的。
燕小姐借口上洗手間,給在太原的老板通了電話,老板的回答更讓她吃驚。老板說:“那個江西人很厲害,所說的情況屬實,你就打發他兩萬塊錢‘封口費’算了!”燕小姐問老板:“你早就知道自己買回了假貨,為什么還要送人?”老板回答她:“都走上社會多少年了,你還是那么學生氣十足?東西買錯了放在家里也賣不出去,送給那些當官的也是物盡其用,他們的權力是祖宗的遺產呵?還不是運氣好拍馬屁搞到手的!”
結果,那個江西人沒有收燕小姐的“封口費”,并保證不會將真相告訴那位領導,但是希望燕小姐他們公司以后再要送禮就別去國外買了,照顧他的生意,價格優惠,每件高仿品的平均價格只在20萬元左右。那人臨走還告訴燕小姐,他們公司的高仿品拍遍全世界,包括一些最有名的國際大拍賣公司。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后來呢?”我問。
學生說:“這件事倒好,促使燕子下決心離開那棟藏寶樓,出國讀博。她本來就不是那一類愛慕虛榮的人,先是貧困,為了圓自己讀書夢,后來又以自己的青春作回報,替人守護一幢子虛烏有的藏寶樓、一個子虛烏有的感情夢,到頭來才發現一直在富人們的陷阱里掙扎……”
末了,學生問我:“您說說,國內那么多富豪瘋狂地搞收藏,真品也好、贗品也罷,那些文物對他們來說究竟是精神或物質上的某種符號,還是另有別的用途?”
我沒有回答學生的問題,似乎太費勁而且又不值得。但是我清楚:對于那部分人來講,談“符號”太奢侈,說“用途”應當更實際。
本站部分新聞及技術文章摘選自互聯網公開信息,不具有商業性目的,不作為廣告宣傳,也不代表本公司的觀點,只作為交流學習使用,如果有涉及版權侵權,請聯系我們刪除?
推薦新聞